时常听到一些老师和不少家长责怪孩子:你不好好学习功课,你读那些课外书有什么用?你不好好写作业,你做那些手工有什么用?
按照他们的标准,孩子只有两耳不闻窗外事,成天只读有用的题集,只练有用的习题,只背有用的知识点,那才能学到有用的东西。相反,让孩子走出教室,走出校园,走进大自然,走进社会中,让他们去听鸟鸣蛙叫,去看小草破土而出、花儿竞相绽放,去感受天高云淡、地大物博,去全身心地触摸这个多彩的世界和广阔的社会,在各种有益的活动中开启心智、寻觅伙伴,去浩瀚的书海里徜徉、广泛涉猎,这些都是无用的。
现在的教育,差不多都是冲着“有用”而去的。这种有用,唯一的判断标准是分数和成绩,检验的手段是考试或者考级。凡是能够立竿见影提升分数和顺利过级的,便是有用的,反之则是无用的。其实,这个世界上最贵的往往是无用的东西。比如,顶针非常有用,仅几毛钱一个;戒指无用,但却非常贵。
人类真正的幸福,也恰恰是那些看似“无用”的东西带来的。比如,音乐有用吗?美术有用吗?文学有用吗?诗歌有用吗?这些看似都没用。可是,假如这个世界上没有音乐,没有美术,没有文学,没有诗歌,那它将是多么单调、乏味,人类也就不可能会有丰富多彩的幸福生活。元朝有一位画家叫黄公望,晩年用了六七年时间完成了一幅著名的《富春山居图》,画完后给了一个僧人“无用”,不久就去世了。几百年来,这幅画辗转流传,一半放在了杭州博物馆,一半放在了台北“故宫博物院”。一个寂寞文人感叹自己无用,恰恰遇到一个叫“无用”的喜欢这幅画的僧人。这幅“无用”的人画的“无用”的画却真有用。孩子不仅要学书本知识,还要学书本知识之外的一些东西。真正的教育是什么?按大教育家怀特海的话说,把在学校里所学的有用的知识忘掉后剩下的才是真正的教育。也就是说,真正的教育要求学生不断学习那些“无用”的东西。
过去,学生被一味封闭在校园里、密闭在教室里。新的教育改革通过综合素质评价,推动学生发展,特别是学生社会责任感、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培养。这就要求学生走出校园、走向社会、走进社区。学校也必须通过社团活动和内涵发展,给予学生参与学校管理、参与社会事务的机会。这些都旨在要求学生尽可能多学一些“无用”的东西。孩子的本性是玩耍、做梦、求异、好奇和探索,那么,所有跟他们本性有关的东西都应该是“有用”的,所有有益于他们快乐、健康和幸福成长的东西都应该是“有用”的。就是这些看似“无用”而实则“有用”的东西,可以浸润他们的身心,可以滋养他们的一生,可以让他们有一个多彩的人生。一个孩子如果从小就没有与大自然亲近的机会,从小就没有放任天性、挥洒个性的自由,从小就没有做梦的权利,从小就没有从游戏、童话中获得过乐趣和感受,从小甚至连发呆的时间和空间都没有,那么就不要指望他今后会产生什么思想、智慧,会迸发出什么灵感、创造力,估计他连做一个有责任、有担当的公民都很难。达尔文小时候整天掏蚂蚁窝、捉蝴蝶、摸鱼虾、研究臭虫,就是不愿学习。父亲气急败坏,认为他“除了打鸟、养狗、捉老鼠外,有用的事一样都不会干,将来会丢全家的脸”。然而,达尔文就是在这些“无用”的事情中,拓展了思维、开启了想象和创新之门,预埋了一粒成功的种子,并最终改变了人类对生命进化的认识。台湾心理学家游桂乾先生的童年是在爬树、游泳、垂钓、摸蚬中度过的。这样的童年,却是他“活至现在为止最美的时光”,并“常常在夜阑人静时想起这一段,嘴角仍会泛出一抹浅浅的笑”。
比尔�盖茨在上学时“不务正业”,净干“无用”之事,鼓捣那些破计算机,在19岁时竟从哈佛大学退学,曾让父母伤透了脑筋,然而却创造和书写了微软神话。有用的教育,几乎把一切都押在了对所谓高分数、好学校、俏专业的追求上,并且把一切着力点都指向9年、12年之后的那两天,自然无暇顾及对“没用”东西的认识和探索。这看似在对孩子负责,实际上是一种短视行为,是一种十足的功利教育,更是一种以爱的名义对孩子身心的束缚和禁锢。
凡是孩子感兴趣的,凡是对孩子身心健康有益的,凡是能够为孩子的精神世界打上底色的,凡是能够提高孩子综合素质的,凡是能够为孩子未来幸福人生奠基的,即使与书本知识无关,与升学无关,与就业无关,都会为孩子创设教育情境。让孩子充分享用“无用”的教育,这看似无用,实际上却是一种注重人性的教育,一种以人为本的教育,一种时时处处在为孩子一生着想的教育。什么是有用的?什么是无用的?有用的,真有用吗?无用的,真无用吗?对这些问题的回答,其实反映着两种不同的教育理念和教育价值取向。有什么样的理念,就会产生什么样的行动;有什么样的价值取向,就会有什么样的教育选择。决定教育有用与无用的,不在别的,关键是看教育该给孩子带去什么,孩子成长究竟需要什么。现在的“无用”将来对孩子可能“有用”,并且完全有可能让孩子终生受用。